任上词人陈曦时间都去哪儿了李龙怡四平陈豪王晶永邦z

英语老师继续说，这句话用什么时态表达都可以，用完成时也可以，用完成进行时表达也可以。比如，用完成时表达就是：我在这儿已经等了两个小时了。如果用完成进行时表达，就是：我在过去的这两个小时的每一分钟都在这里等你。

她一下子被打动了。

回到北京半个多月了，她再次重复着这句话，声音还在发抖。

在美国倒时差，“老干部”还不放过自己，又在上报了一个课程学吉他、和声。她用新学的英语文法、和声，写了一首英文歌，前两句，就用了这个句式。

吉他，键盘，录音笔，两台笔记本电脑，她去纽约带上了全套设备。记单词的方法，就是把单词变成一首歌，学了一个新的句法、时态，就用它写歌。

她就是这么写歌的。生活里的一件事而已，没有办法坐下来郑重其事地写，而是开车时想到了什么就停下来记一为避免部份企业利用不合格产品恶性低价竞销笔，“没有固定的时间，或者说先休一休息再写，不是，我一直在那个生活状态里面。”

那天早晨，照例写字换帖，她觉得有点累了，就停下跟猫玩会儿——家里养了5只猫加4只乌龟，再喝点茶，再看会儿书。玩着玩着，她觉得人生活就像个小朋友一样。

《爱得像个小朋友》，电视剧《爱情进化论》的其中一首人物主题曲就这么流淌出来了,“生活就是自己逗自己玩的这个状态。”

陈曦家的猫

张若昀唱的《All Right》，是《爱情进化论》中他饰演的鹿飞的人物主题曲，一首暖男的歌。（张若昀主演的林兆华话剧《三姐妹·等待戈多》9月即将在北京上演：专访｜张若昀：不必说我们这代人的坏话）

陈曦就地取材，因为家有暖男。

“随时都有人在门口等你，我心目中的暖男就是这样的，活生生的就照着身边这个人（董冬冬）写了。这次是他先写的曲子，先写了‘All Right’，我觉得这句话就是我对暖男的解释，没有那么多棱角，没有那么多愤怒，嘴上常常会挂着这句话。”

平时不经意间说的话，脱口而出的话，最简单的字，往往戳心，动人。

“没有任何一首歌旋律上规定一定要大起大落，大开大合。所以在这个前提上，如果你会讲话，有音调有节奏，哪怕你平平的，面无表情的说话，也可以把它变成一首歌。哪怕一直dodododo，mimimimi，也是一首歌，但好不好听就是另外一回事。文字只要发声发音，就会有音乐性，不以大开大合，不以节奏特别奇特来区分的话，其实人的呼吸，人的语言，就是音乐。”

2。

3岁开始学钢琴，手风琴，音乐比文字，对陈曦来说，其实来得更早。

“我从来不是一个文学青年，从来没有投过稿，从来也没写过什么东西，诗啊文章，没有。”

她没有上过幼儿园，奶奶在高中当老师，就把她放在图书馆里。《红楼梦》、《百年孤独》早早看完，她觉得人生最复杂的东西就在《红楼梦》里。

在考入北京电影学院之前，她在中国政法大学读过一年法律。这就不难解释这位“老干部”的逻辑能力，分析能力，自律与规矩，理性，在她看似感性的生活和工作里中占据了很大的部分。

十多年前，陈曦就给自己定了目标，每年都要学一两件新事物，其实，很多人都完不成，她却发现自己每年学的东西越来越多。她跟冬冬说，我要去上课。于是乎，就出现了开头这一幕，吉他、古琴、鼓、小提琴、大提琴、钢琴、书法、绘画，艺术史，十年来排得满满的。

陈曦的日常

“今年在纽约写的一首歌，不是第一首自己词曲的歌曲，却是第一首先发布的歌曲，忐忑又期待……感谢我周日见的声乐老师今天刚上完课的鼓老师吉他老师，古琴老师书法绘画老师，最重要的我家作曲大人和猫们……我不是在搞笑，认真的说，这是工作的灵感所在，也是日常的快乐所在。”前几天她发了个朋友圈，电视剧《媚者无疆》的主题曲《一生等你》上线，袁娅维演唱。作曲这栏里，陈曦和董冬冬并列，太太的名字在前面。

她还上普通话课。

陈曦的声音很好听，柔柔的，字正腔圆，不知道的人会以为她是女主播。

朋友聊天时问她，你到底怎么写词的啊。她一开始会说，就是表达嘛，有想写的写下来，注意韵脚嘛。可是后来想想，不是这样的，写词从哪开始，可能要从说话开始。

“词之所以成为歌词，就是它天娱群星在音律中，音乐性才是最重要的，这和发声有很大关系，节奏、旋律、色彩都在里面了。”

色彩怎么理解？

她举了个例子。薛之谦的《你还要我怎样》，强烈的反问，不是因为旋律导致的——它换成其他旋律也会舒服，而是因为它的色彩——语言里的色彩导致的。“还要怎样呢？”——其实跟语言的表情色彩有关系，所以声音跟语言色彩有关系。

你发现没，“时间都去哪儿了”、“终于等到你，还好没放弃”、“一次就好”，这些我们非常熟悉的歌和歌词，都来自生活中的大白话，但你说话时的表情已经在歌词里了。

她和董冬冬合作，是从2005年，在北京电影学院录音系当同学开始的，正好，他们赶上了一个影视音乐的时代，两人很快就确定了基本分工：先有陈曦的词，再有董冬冬的曲。

“文字，更容易抓到剧作和OST的核心，这是纯音乐的部分没办法直接完成的。这也是为什么很多人都能写很好听的流行歌，但把握不好OST创作，因为歌词上是要有协助剧作的能力，创作在剧作思维下展开。”

很多人会觉得写词应该先想立意，要写什么，用哪些词。然后写的时候要先想怎么押韵，韵脚。“其实这些都是周边的事情。”

这又是她学中医课的体会。

一气周流。中医里的这句话，打到了心上。

“打通中气，它就会运化到你身体的所有地方。这个感觉特别像解决问题的办法。押韵啊，遣词造句啊，怎么样调整字让它更舒服，这些都不是重要的。唯一重要的是，你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把它说出来，就知道你的音律性在哪里，你把它捕捉下来。如果你从内部解决这个问题，这句话就会说到那个地方去，它始终处于一种自然的状态。”

写词难的地方，可能就是在这个地方。陈曦顿了一下，“你总是想留那么一点点极致的精彩，细心的去设计。我尽量不拆分歌词，因为没法拆分，它是一个精神。你说一个美的人，标准是皮肤要那样，眼睛要那个弧度，脸上不能有什么。那不叫美人。美人是你觉得，一眼看去无一处不美，但是你说不出哪里美，因为你能体会到生机，浑身的韵味。”

【Q&A】

马黎（以下简称马）：你最近给很多古装剧写了蛮古风的歌曲，比如《扶摇》、《媚者无疆》，但用词很简练，很生活化。为什么不用一些很古风的词来写，你本身对诗词也很精通。

陈曦（以下简称陈）：我以前听古风歌曲的时候，觉得用词都很美，很美的词都放在一起。但我自己在创作的过程中，觉得如果没有情感在其中，古风就会变得很远。一些美词的安排，如果只是对古风的一种很美好的表达，对唐诗宋词的一种美好的向往，所用试样的尺寸虽然小一种遥望，可能就会觉得没有意思。

从《扶摇》到《媚者无疆》，我希望所有古风的词里面都有现代人——现代人的情感，现代人的价值观，但不是现代人的思维和表达。也就是说，从形式上一定要是古风的，但情感，是当下现代人的情感。

比如《一生等你》，也是古风歌，但我希望有人的气息在。

每一个人听完《一生等你》感受都不同，很多人喜欢副歌的部分，但对我来说，最要紧的是这几句：铺陈纸笔，情字里写满你，花开十里，翩翩为你，弹拨琴曲，如同身后站着你，落雨一地，痴痴等你。

贾樟柯电影同名主题曲《江湖儿女》

马：会不会有人问，你为影视剧写了那么多歌词，为什么不尝试写剧本？

陈：这句话背后的意思是：你写歌词用不了那么多时间，你的时间去哪儿了？（笑）

我的时间就是在准备写歌词，我当时就这么跟人说。写剧本和写长篇、写短篇有大的区别。写歌词对我来说，是一个特别自在的事情，我喜欢在小的范围内做大的事情，字数上有限制，情感上得自由。写剧本是个大工程，离文学更近，写歌词是字字珠玑，短小精悍，离音乐更近。

马：作为女词人，很多人会惯性认为，情绪和感情的部分会不会比较重？

陈：我觉得是大家把形式上的问题，和内容上本质的问题搞混了，这是两个问题。

作词人会不会过多的把情感情绪化，这是第一个问题。所有的作词人，不论男女老少，就是要拿自己的情绪融入，你就要比别人敏感。

心情里面什么东西都有，你想把有些不可说的，有想法的给韩京日画出来，找到一种好的感觉。所以作词人，就是情感上细腻的人和情感特别粗线条人之分，并没有男女词人之分。

那第二个问题，男词人和女词人都是一个群体，那女人如果重情感的话，那男词人是不是写得太硬了？这两个问题要放在一块。

另外一个角度上说，我是个女生，就是因为情感太多了，所以我故意把情感隐藏，写的特别大，男生也一样，我就是没有情感，所以我一定要弥补，要拼命去找细腻。你的这个缺，看似是个缺失，其实变成了一个优势。

我觉得最终能做这个职业的人，就是能把你没有的找到，把多的去掉，懂得分寸。

马：你是属于敏感的人吗？

陈：我是一个特别大线条的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评判标准。我觉得重要的东西我就会特别努力去做好，但是我觉得不重要的东西，连想都不会想，就会放掉。但是，当下的情绪很重要。

马：但是你又很理性，善于分析。

陈：举个例子。我们和妈妈住在一起，楼上楼下，一碗汤能到的距离，我妈会想要给我们做饭吃，但我会清楚地跟妈妈讲，我不同意。我会约我妈去喝咖啡，会带她出去吃吃饭，但我很少让她做饭给我吃。

人与人的关系其实很难拿捏，如果处理不好，会变成一种负担，明明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偶尔为之，心理上也会觉得很安逸开心。可是如果固定成一种形式，它会破坏这种亲近的感觉，把它弄得很腻。

妈妈为我做饭，她与我都觉得高兴，但是一旦成为习惯，变成一件必然的事情，难免成为负担。我会认真把这件事情拆穿，分析给妈妈听，以期解决本质的问题。我会想，她想照顾我吃饭这件事情，本质上是什么，是不是彼此在一起亲密地相处？那我们出去约会吧。多吃两顿饭或许不会成为问题，但惯性的付出和接受思维模式就有可能让彼此变得很累。

马：这种生活方式跟写词有什么关系？

陈：可能没有特别的关系。但我生活里面很少有这样的困扰，体现在歌词里，会保持干净，没有那种黏黏搭搭的，浑浊的东西，语气也是。

好的文字，好的作品，因为它有生机，但是这种生机不是生生的把生活里浑浊作一团的东西直接的表达，而是沉淀后清澈而克制的生机，我希望生活上的纠缠尽量少一点，这样你就会赢得很多时间和空间，你就会觉得到处都是灵感。

马：除了OST，会想过给歌手写歌吗？

陈：这也是一个形式和本质的问题，写不写歌是一件事，给歌手写歌还是给电视剧写又是一件事，决定这两件事情的，只有时间——有没有那个时间。我们后来是真没时间写。

马：看你的歌词，很多人一直以为你是男的，你身上确实有很多反差。

陈：我刚开始写战争题材，别人以为我是男的，到现在还有人以为我是个男的，到后来写柔情的，还有人觉得那个陈曦是男的。我觉得这是个巨大的褒奖，说明我写出来的东西是不一样的。如果写的所有东西都是你自己，人们根据你词就能想象出来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爱不爱养猫，吃不吃饭，多胖多重，这是很可怕的，对于创作者来说，不是件好事情。

我身上有山东人特别勇敢的劲儿，冲动，每次写男人视角的歌曲，也会很开心，生活里用不上的蓄积的力量，都可以活生生地用到剧里。

我的一位老师常说一句话，叫“良马骏足、精进警拔”的人生状态。不断精进自己，警醒挺拔的人生是最好的状态。我对这句话特别有感触，即使不写歌词，有这样一种精神气，良马骏足，精进警拔，天杯地盏，日月盈怀，生活也会非常完备，充满生机。

马：所以你和冬冬老师在一起，我觉得反而有一种你引领了他的感觉？

陈（转头喊董冬冬）：冬冬，采访你一下，你是不是在我面前有点小孩子的感觉？

董：特别小，特别是到了外国，就跟一个小朋友一样，她不能离开我五米。

撰文 | 马黎

照片 | 陈曦提供

整理 | 杨琳惜